存在主义疗法可以说是一种对心理咨询实践产生影响的哲学思想。因此它不是一个单独的治疗学派,也没有清晰规定的技术。将它称为存在主义心理治疗更合适。
存在主义思想反对教条的心理分析理论和极端的行为主义有关人类本质决定论观点。心理分析理论认为无意识的力量、非理性的冲动和过去事件限制着自由。行为主义者认为自由受社会文化强化机制的限制。存在主义治疗承认人类生存的这些状况,但是强调我们有自由去选择对环境的影响。存在主义思想的前提是我们是自由的,因此对自己的选择和行动负有责任。我们是自己生活的作者,我们为自己的生活规划蓝图。
存在主义的一个基本前提是我们不是环境的牺牲品,因为从很大程度上说,我们是什么样是自己的选择。治疗主要的目的是促进来访者对生活进行反思,认识到自己可以选择的范围,在各种选择中作出决定。一旦来访者开始认识到他们是怎样被动地接受了环境,并放弃了控制,就可以开始走上有意识地规划自己的道路。
存在主义疗法不是像传统医学模式那样给人“治疗”。在存在主义治疗中,来访者被看做是生活中出了问题,或生活不顺利。他们的生活需要帮助,需要决定走哪条路才是更合适的,以使他们最终能够发现自己的道路。存在主义治疗是一个在生活中寻找价值和意义的过程。在存在主义治疗中,着重点是来访者当前的体验,目的是帮助他们在寻求意义和目的时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哲学历史背景
亚瑟•叔本华(1788--1860):生物所最珍视的就是其生命,只要求得生存,其他一切都可以忍受;反之,其他一切都会失去意义。生存环境只不过是对我们产生一种间接影响,每一个人的心灵也并不全合乎他周围的环境,各人都活在自己的心灵世界中。至于所处的世界如何,主要在我们以什么方式来看待之。每一个人作为意志的一种表现,又是整个意志世界一部分,但作为主体又都有一个依赖于他自己的对象世界,这就是存在于其表象中的世界,即现象世界。
索伦•克尔凯郭尔(1813--1855):我们许多人,尤其在青春期时,面对现实生活极度不安。生活是一个偶然接着一个偶然,除了必然死亡外没有肯定性。这不是一个舒适的状态,但对于成为一个人却是必需的。成为一个人是一项工程,我们的任务不是发现我们是谁,而是创造我们自己。
弗雷德里克•尼采(1844--1900):强调主观的重要性。我们更多的是意志的产物,而不是非人性的智力。如果我们给自己以掌握权利意志的自由,我们就会发现自己的创造和本来的潜力。尼采把价值放在个体“权利意志”的价值上。当社会提倡对虚幻世界的关心而使我们感到无力量时,我们就放弃了对这一价值来源的承认。我们如果像绵羊一样承认“群体道德”,就只能是一般人。但是如果我们给自己以掌握权利意志的自由,我们就会发现自己的创造和本来的潜力。
马丁•海德格尔(1889--1976):我们存在于“世界里”,而不要认为自己与所存在的世界是格格不入的。我们用无用的谈话和琐碎的事来充斥每一天,表明我们认为自己会一直活下去,可以浪费一天又一天。我们的情绪、感觉(包括焦虑和死亡)可以用来了解我们是在真实地生活还是在不真实地按照他人的期望构造自己的生活。当我们将这一智慧从模糊的感觉转换为明确知觉时,就可能对自己的将来得出积极的答案。海德格尔提出的现象存在主义,对人类历史的看法不是着重于过去事件,而是鼓励个体寻找前面的“真正体验”。
让•保罗•萨特(1905--1980):人比早期存在主义者所认为的还要自由。在我们的过去和现在之间的空间中——什么也没有,可以让我们选择我们所希望的。我们的价值是我们选择的。不能承认自由和选择会导致情感问题。这种自由很难面对,所以我们会找借口说“因为过去的情况,我现在不能改变”。萨特把借口称为“坏信念”。不管我们曾经怎么说,我们现在可以做出选择,成为不同的人。但是选择就要负责任,这就是自由的另一面:责任。
马丁•布博(1878--1965):人类生活在一种中间状态,即,永远没有恰是我,总是有其他人。作为主体的我,我的改变决定于另一个是它还是你。但有时候我们会犯很大的错误,将另一个人降低到仅仅是一个物体的水平。在这情况下,两人的关系就成为我/它关系。布博强调在场的重要性。在场有三个功能:①保证真正的我/你关系;②对存在于一个情景中赋予意义;③使个体对此时此地负有责任。
鲁德维格•宾斯温格(1881--1966):提倡一种整体自我模式,这一模式涉及人与环境的关系。宾斯温格接受海德格尔“我们都是被扔到这个世界上”的观点。然而,这种“扔到”的现象并不意味着我们就没有选择的责任以及对未来的计划。存在主义强调人类体验和精神的方面。
麦德•博斯(1903--1991):认同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观点,它指我们反映生活事件的能力,并对这些事件赋予意义。人类有能力对许多事件作出选择。
当代存在主义心理治疗的主要人物
存在主义心理治疗的的四个先驱建立者是维克多·弗兰克尔、罗洛·梅、杰姆斯·巴肯托和爱尔文·雅罗姆,他们都具有很强的存在主义和人本主义心理学的背景,发展了心理治疗中的存在主义疗法。
弗兰克尔建立了意义心理学,即“通过意义进行治疗”。弗兰克尔的哲学模式指明完全地生活意味着什么。“生活包括每日掌握生活的能力,以及在痛苦中找到意义”。他的著作中的主题是生命在所有情况下都有意义,生命的中心动机是对意义的追求,在我们的思维中发现意义的自由,正合身体、心理和精神。按照弗兰克尔的观点,现代人有生活的手段,但经常没有生活的意义。我们时代的基调是无意义,或“存在真空”,当人们不在忙于日常的事务时常常体验到这种情感。治疗过程的目的在于促使个体通过包括苦难、工作和爱来发现意义和目的。
梅认为,存在需要勇气,我们的选择决定着我们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们内心中不断存在着斗争。我们虽然想变得成熟和独立,但我们认识到成长常常是痛苦的过程。因此,在依赖的安全和成长的喜悦和痛苦之间存在着斗争。
巴肯托根据存在主义对个体当前存在的关心和人本主义对每个个体的整体强调建立了一种深入治疗的方法。巴肯托把治疗看做是治疗师和来访者深入到来访者主观世界的一次旅程。他强调说这一任务要求治疗师与自己的现象世界进行接触。按照巴肯托德观点,治疗关心的主要问题是帮助来访者考察他们是怎样回答生活中有关存在的问题的,并促使他们改变回答,开始真实地生活。
雅罗姆所建立的存在主义疗法注重于人类的四个基本的考虑:死亡、自由、存在疏离、无意义。
关键概念
人性观
存在主义运动的重要标志是反对将治疗看做是一些技术、这个疗法的根本在于理解做人的意义是什么,存在主义运动强调对人的尊重,探索人的行为的新方面,希望用不同的方法来理解人,基于对人类本质的假设,这个疗法使用不同的方法进行治疗。当前存在主义疗法的注重点在于来访者感到独自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为孤独感到焦虑这种感觉。存在主义治疗师并不建立治疗的规则,而是努力去理解人们深层的体验。
存在的重要性从来不是固定不变的基本上可以被理解为存在主义对人的本质的看法。人们在不断通过各种任务来重新创造自己。人们总是在不断地变化、出现、进化、成为新的人。作为一个人意味着要对存在进行发现和理解。我们不断询问自己、他人和世界。我们的问题在不同的生命阶段虽然不同,但是基本的主题不变。这些问题是:“我是谁?我以前是谁?我以后会怎样?”
根据存在主义疗法的观点,人类生活的基本方面包括:①自我知觉的能力;②自由和责任;③建立个人认同和建立与他人有意义的关系;④寻找意义、目标、价值;⑤焦虑是生活的一种状况;⑥对死亡和不存在的知觉。这些观点来自于对存在主义疗法治疗师著作中的主题的总结。下面是详细介绍及其对治疗实践的意义。
观点1:自我知觉的能力
作为人,由于我们能够进行自我知觉,我们可以思考并进行决策。知觉得越多,获得自由的可能性越大(见观点2)。因此,扩展我们的知觉就是增加充分生活的能力。我们可以认识到:
●我们是有限的,我们没有无限的时间来做我们想做的事情。
●我们可以采取行动或不行动,不采取行动是一种选择。
●我们选择自己的行动,因此我们可以部分地创造自己的命运。
●意义不会自动地赋予我们,意义是寻找的结果,当我们发现了独特的目的时候就发现了意义。
●存在主义焦虑,基本上是对自己自由的一种意识,是生活中基本的一部分;当增加了对自己所具有的选择意识后,也会增加对这些选择后果应负责任的感觉。
●我们都会感受到孤独、无意义、空虚、内疚、孤立。
●我们基本上是单独的,但我们有机会与他人建立关系。
我们可以选择扩大或限制我们的知觉。因为自我知觉是人类能力中最根本的能力。扩展自我知觉的能力对于人的成长是最基本的。下面是在咨询过程中个体常常会领悟到的知觉。
●他们看到自己是怎样用依赖的安全换来伴之而来的焦虑。
●他们开始看到自己的认同是建立在他人对自己的定义之上的;这就是说,他们在从他人那里,而不是从自己本身,寻求对自己生存的赞同和肯定。
●他们开始知道,自己在许多方面都囿于过去的决定,他们认识到他们可以做新的决定。
●他们学到虽然他们不能改变生活中的一些事情,但是能够改变看待这些事情和对这些反应的方式。
●他们学到他们并不是命中注定未来将会与过去一样。因为他们可以从过去中学习,从而改变未来。
●他们认识到自己过于注意死亡,因此没有很好地享受生活。
●他们可以接受自己的局限性,但任然感到是有价值的,因为他们懂得人不必是完美的才有价值。
●他们开始认识到他们没有很好地生活在当前的每一时刻是因为过于生活在过去,对未来进行过多的考虑,或是想同时做过多的事。
观点2:自由和责任
一个有代表性的存在主义疗法的主题是,人可以自由选择不同的道路,因此他们在自己命运的形成中扮演重要角色。我们虽然在进入这个世界时是没有选择的,但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方式和成为什么样的人却是自己的选择。由于这种根本的自由,我们必须接受指导自己生活的责任。然而,我们可以用各种借口来躲避现实。在谈到“命不好”时,存在主义哲学家让·保罗·萨特认为这是不接受个人责任的一种不真实。人们在慨叹命不好时常说:“我天生就是这样,我只能这样做”;或“我天生就是这样,我生在一个酗酒的家庭。”萨特认为我们不断面对成为什么样的人的选择,只要存在着这种选择就没有完结。
我们对自己的生活,对自己的行动,对自己不采取行动的决定,都负有责任。根据萨特的观点,人们是被曾判定拥有自由的。他要求人们为自己进行选择。存在焦虑是因为认识到躲避了这种选择,或选择了不选择。这就是当没有真实地生活时所体验到得内疚感。它来自于让他人来评定自己,或为自己做决定。萨特说:“我们就是我们的选择”。不真实地存在方式表现在缺乏对自己生活个人负有责任的认识,被动地认为自己的存在大部分是被外部力量所控制的。真实的存在意味着真实地面的自己对什么是有价值的存在的评价。
因此,对于存在主义者来说,自由与作为人是相同的,自由与责任相联。我们是自己生活的作者,因为我们创造自己的命运,创造自己的生活环境,也创造自己的问题。承认责任是变化的基本条件。不愿意接受责任,认为自己的问题都是他人造成的来访者,将不能从治疗中获益。
弗兰克尔也把自由和责任联在一起。他认为,自由是有一定限制的。我们在环境中不是自由的,但是我们有自由与环境限制进行抗争。最终,环境受着我们决定的制约。我们是有责任的。
治疗师要帮助来访者发现他们是怎样躲避自由的。鼓励他们学会使用这种自由。否则,就会使来访者变得有缺陷,使他们出现依赖于治疗师的心理问题。治疗师要让来访者知道,他们可以明确接受他们是有选择的,尽管在他们生活中的大部分时间里,他们都是在躲避这些选择。
人们来找治疗师常常是因为他们觉得对怎样生活失去了控制。他们可能让治疗师来给他们指引、给他们一些指导或给出奇迹的治愈。他们也许是需要被倾听和理解。治疗师的两个基本任务是让来访者认识到他们是怎样让他人来为自己做决定的,鼓励他们开始自主。在鼓励来访者去探索其他比现在的局限性的生活方式更有成就的生活方式时,一些存在主义治疗师会问:“你一直用某种方式生活,现在你认识到了这样生活的代价,你愿意创造一种新的方式吗?”有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需要让来访者生活在旧的生活方式中,因此改变的决定必须来自来访者。
观点3:努力取得认同和与他人关系的努力
人们对保持自己的特性和中心都很关心,同时他们也愿意与他人和自然建立联系。每个人都愿意发现一个自我,即,发现(或创造)个人认同。这不是一个自动的过程,它需要勇气。作为一种合群的动物,我们都在努力与他人建立联系。我们必须把自己交给他人,关心他人。许多存在主义作家讨论孤独、无根、异化的问题。这些问题都可以说是没有能够与他人和自然建立联系。
许多人的问题是通过自己世界中的重要他人来寻求指导、答案、价值、信念。我们不是相信自己,在内心寻找和发现生活中所存在的冲突的答案。我们成为他人希望我们所成为的人。我们的存在变成了要植根于别人的期望之中,我们与自己成为了陌生人。
存在的勇气 保罗·提里奇,20世纪基督教的主要人物,认为对自己有限的本质的认识使我们能够注意最高的关心。我们需要勇气发现真正的“存在基础”,并使用这种力量来超越摧毁我们虚无方面。我们努力发现、创造、保持深藏内心的核心。来访者最大的恐惧之一是发现自己没有核心、没有自我、没有内容,只是其他人期望的反应。来访者可能会说:“我害怕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我没有什么东西。我会发现我是一个空壳,内心是空的,如果摘掉面具就没有什么了。”
存在主义治疗师在开始时可能会请来访者允许自己将自己什么也不是、只是他人的期望总和、只是父母的期望这种感觉强化。他们现在感觉如何?他们是否只能永远这样?有没有改变的方法?如果发现没有自我,他们是否能够创造一个自我?他们可以从哪里开始?当来访者表现出认识到这种恐惧的勇气,把认识变成语言并与他人共享,它就不再那么可怕。我发现最好的是在开始时让来访者接受他们没有自我的生活方式,然后探索他们是如何失去了与自我的联系的。
孤独的体验 存在主义者认为人们生存环境的一部分就是孤独体验。但他们还认为,我们可以从查看自己的体验中和感到分离的体验中获得力量。当我们认识到不能依靠任何人来获得对自己的肯定时,就会体验到孤独感;这就是说,我们自己必须给生活以意义,我们自己必须决定怎样生活。如果当我们独自一人时不能容忍自己,怎么能够期望我们与别人在一起时使别人感到有所得?在与他人建立稳固的关系之前,我们必须与自己建立关系。我们必须学会倾听自己。我们必须能够自己独立,才能够真正与他人站在一起。
关于人的存在是独自的又是与他人相连的这种观点是矛盾的,但这一矛盾正是描绘了人类的状况。如果认为我们可以治愈这种状况,或者认为它应该被治愈,则是十分错误的。我们最终是独自一人。
与他人相连的体验 人依赖于与他人的关系。我们想要在他人的世界是重要的,我们也想感到他人的出现在我们的世界中是重要的。当我们能够独自站立时并且从自己的内部寻求力量时,我们与他人的关系是基于我们的成就,而不是我们的缺失。当我们感到缺失时,我们与他人的关系只是一种依赖、寄生关系。
治疗的一个功能就是帮助来访者区分神经质地依恋于另一个人与能够使双方都成长的有助于生活的关系。治疗师可以让来访者考察他们从他与他人的关系中得到什么,他们如何避免密切接触,他们怎样使自己不具有平等关系,怎样建立治疗性的、健康的、成熟的人际关系。
与我们的认同奋斗 对自己最终是孤立状态的知觉可能是让人恐惧的,有些来访者可能会不愿接受自己的鼓励和疏离。由于害怕面对孤立,法哈指出有些人就会陷入从童年早期获得的形象或认同,不断作出仪式式的行为模式。他指出有些人陷入一种做的模式,以避免生存体验。
治疗的一部分过程是治疗师让来访者开始考察他们是怎样离开自己认同的,特别是怎样让他人来为自己设计生活的。当来访者认识到他们将自由交给了他人、在治疗中将重新找回自由时,治疗过程本身对来访者常常是可怕的。存在主义治疗师拒绝给出简单的答案,他们要让来访者面对现实,自己找出自己的答案。
观点4:寻找意义
人的一个突出特点是从生活中努力寻找重要性和意义。根据经验,导致人们寻求咨询和治疗的内部冲突常常集中在存在问题上: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从生活中想要得到什么?什么可以使生活有目的?从哪里能够找到生活的意义?
存在主义疗法能够提供一个概念性的框架,它帮助来访者挑战生活的意义。治疗师可能问的问题有:“你是否喜欢你的生活方向?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你今后要成为什么?如果你对自己是谁和想要什么感到困惑,你能做些什么来使自己清楚一些?”
抛弃旧价值观问题 治疗中的问题之一是来访者在抛弃旧的价值观后不能找到其他的、合适的价值观来代替原来的价值观。当来访者不再固守以前从未真正怀疑过的价值观、现在体验到一种真空时,治疗师怎么办?来访者可能说自己感到像是一条没有桨的船。他们为新发现的自己寻求合适的、新的指南和新的价值观。然而,在一段时间内,这些东西都不存在。也许治疗过程的任务就是帮助来访者创造一个与他们的生存方式一致的价值系统。
治疗师的工作是相信来访者有能力最终发现一个来自于自己的、能够赋予生活意义的价值系统。毫无疑问在一段时间内他们将会犹豫不定,由于缺乏清晰的价值观而感到焦虑。治疗师的信任对于来访者相信自己能够发现新的价值来源是很重要的。
无意义 当所生活的世界显得无意义时,来访者会考虑是否还值得继续奋斗,甚至是否还值得继续活下去。面对死亡的前景,他们可能会问:“因为最终是要死的,我现在所作的一切有意义吗?当我死去后我所作的事情会被忘记吗?既然是要死的,我现在还奋争什么?”弗兰克尔说,这种无意义感是现代生活中主要存在的神经症。
生活中的无意义导致空虚和肤浅,或弗兰克尔说的存在真空。因为没有事先设计好的生活,人要面临自己创造意义的任务。有些时候,人们会感到生活的空虚。因此不再努力去创造一个有目的的生活。体验到无意义和建立作为有意义生活一部分的价值,是咨询中应该进行的工作。
与无意义相关的概念是存在内疚。这是来自无能力感的一种状态,也可能是由于认识到自己没有成为想要成为的人。这是认识到自己的行动和选择没有表达出一个完全的人的全部。这种内疚不被认为是神经性的,也不被认为是需要治疗的症状。相反,需要对此状况给与探索,看一看来访者能否以此来了解自己生活的方式。
建立新的意义 意义疗法帮助来访者找到生活中的意义。治疗师的功能不是告诉来访者他们生活中的意义是什么,而是指出即使是在苦难中也能发现意义。面对痛苦、内疚、绝望和死亡的人可以对绝望挑战从而取得胜利。然而,意义不是我们可以直接寻找和获得的。相反,我们越是理性地寻求它,越可能迷失它。雅罗姆和弗兰克尔都赞同,意义与幸福一样,都只能间接地追求,找到生活的意义是投入的一个副产品,即投入到创造、爱、工作和建设中。
观点5:作为一种生活状态的焦虑
焦虑来自生存的挣扎、保持和确定个体的存在。焦虑产生的情感是人类生存不可避免的方面。存在焦虑是面对“存在的内容”——死亡、自由、存在疏离、无意义而产生的结果(雅罗姆)。
存在主义治疗师对正常和神经症性的焦虑给予区别,把焦虑看做成长的潜在来源。正常焦虑是面对一个事件时的合适反应。而且,这种焦虑不必给予压抑,它可以用来激励改变。相反,神经症性的焦虑与情景不成比例。它通常不被意识,常常使个体无法行动。因为我们没有焦虑就不能存在,因此治疗目标不是消除焦虑。心理健康意味着神经症性焦虑越少越好,接受作为生活一部分的不可避免的存在焦虑(正常焦虑),并与之奋斗。没有焦虑就不能生活,也不能面对死亡(梅&雅罗姆)。
存在焦虑是正常焦虑的一个建设性的形式,可以成为对成长的刺激。当我们日益认识到我们的自由,意识到接受或排斥自由的结果时,就体验到这种焦虑。当我们做出决策对生活进行重建时,与之相伴的焦虑可能是准备好变化的信号。如果学会倾听焦虑的微妙信息,我们就敢于开始迈出改变生活的步伐。
许多寻求咨询的来访者要求得到可以消除焦虑的答案。虽然为了避免焦虑制造生活中有安全感的幻想,也许可以帮助我们应对不可知,但是我们在某种水平上知道,当我们认为发现了固定的安全时,是在欺骗自己。我们可以限制自己的生活来躲开焦虑,因此而减少选择。然而,开始新的生活意味着开始焦虑。当避开焦虑时我们要付出昂贵的代价。
根据梅的观点,自由和焦虑是一个硬币的两面;焦虑与产生新的思想的兴奋相联。因此,当运用自由从已知走向未知时,就会体验到焦虑。由于害怕,很多人都避免迈步走向未知。
治疗师认识到存在焦虑和指导来访者发现建设性地应对焦虑的方法是根本的。存在主义疗法的目标不是消除焦虑,因为这样做将消除活力的源泉。咨询者的任务是鼓励来访者建立勇气去面对生活,主要是坚定立场、做出行动或做决定(杜赞—史密斯)。
存在主义治疗是可以帮助来访者认识到学习怎样容忍模糊和不确定,以及怎样不依赖他人生活,这些是从依赖到自主征程中必要的阶段。治疗师和来访者可以共同探索可能性,虽然离开不良方式、建立新的生活方式会存在一段时间的焦虑,当来访者体验到新的生活方式的满意感时,焦虑将会消除。当来访者变得更加自信、对灾难的焦虑将会降低。
观点6:对死亡和不存在的认识
存在主义者对死亡没有消极看法,认为认识到死亡是人类的一个基本状态可以给生活更重要的意义。人的一个明显特点是掌握未来现实的能力,和掌握死亡是不可避免的现实。如果要将生命看得重要就需要对死亡进行思考。弗兰克尔认为,死亡不应该被认为是一种威胁。相反,死亡激励我们更完整地生活,抓住每一个机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如果我们保卫自己,不让自己认识最终死亡的现实,生活就会变得平淡、无意义。但如果认识到我们是会死的,我们就会知道我们没有永远来完成我们的任务,现在每一时刻都是关键的。对死亡的意识是生活和创造的热情来源。生死相依,虽然死亡将毁灭我们,但关于死亡的想法却可以拯救我们(雅罗姆)。
雅罗姆建议治疗师向来访者直接谈关于死亡的现实。他相信对死亡的恐惧藏在内心,一直困扰着我们。死亡是治疗过程的客人,雅罗姆相信对它的忽视似乎是在说死亡这个题目过于沉重以至于不能碰。直面这一恐惧可以帮助我们将死气沉沉的生活转变为更真实的生活。
存在主义疗法的一个重点是探讨来访者做他们认为有价值事情的程度。如果没有病态地总在想并不存在的恐惧,来访者就可以建立对死亡的一种健康知觉,以评价他们生活得如何,以及他们希望在生活中做出什么改变。害怕死亡的人也害怕生活。如果我们肯定生活,尽量完全生活在现在,就不会不断地被生命的结束困扰。
治疗过程
治疗目标
许多治疗体系的一个基本目标是使个体接受使人敬畏的自由和行动的责任。存在主义疗法被认为是请来访者认识到他们没有过一种完全地、真实的生活,并作出使自己成为可以成为的人的决定。治疗的一个目的是帮助来访者转向真实,学会认识什么时候他们是在欺骗自己。存在主义理论认为不能逃避自由,因为我们总是要负责任的。但是,我们可以放弃自由,这将是最大的非真实。
存在主义疗法寻求将来访者拉出他们不变得惯例,对妨碍他们自由的狭窄和强迫的方式进行挑战。虽然这个过程使个体有放松感,并增加了自主,但新的自由又会增加他们的焦虑。自由是走向新道路的冒险,而且不能肯定这些路会通向哪里。如果要使成长出现,就要面对“眩晕”和对自由的恐惧。正是生活中缺乏保证才会产生焦虑。因此,存在主义疗法是基于创造一个有价值的存在这一真实目的之上的。
梅认为人们来治疗时是带着自我服务幻想的,即他们内心是被奴役的,有人(治疗师)可以解救他们。因此,心理治疗的目的不是传统上所认为的对来访者进行“治疗”,而是帮助他们开始认识到他们在做什么,帮助他们走出受害人的角色。存在主义疗法的任务是教来访者倾听有关已经知道的关于他们自己的事情,虽然他们可能没有注意他们知道什么。治疗是将来访者潜力挖掘出来的过程。
巴肯托指出治疗有三个主要任务:①帮助来访者认识到他们没有完全出现在治疗过程中,并看到这一问题在治疗外是怎样限制他们的;②支持来访者面对他们长时间避免的焦虑;③帮助来访者重新认识自己和世界,促进更真实地接触世界。更多的知觉是存在主义疗法的中心目标,它使来访者可以发现还存在着以前认为没有的其他可能性。来访者开始认识到他们可以改变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方式。
在存在主义疗法中完成这些任务需要一定的时间,因为它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事情。
治疗师的功能和作用
存在主义疗法主要关心的是了解来访者的主观世界,帮助他们有新的理解与选择。着重点在于来访者当前的生活情景,不是帮助来访者重新发现自己的过去。他们主要的兴趣是每一位来访者独特的挣扎。存在主义治疗师让来访者直接发现他们“陷入困境”的原因。
存在主义治疗师通常接待的是被称为有局限性的人。这些来访者对自己只有有限的认识,对自己的问题本质很不清楚。对于自己的问题他们只能看到很少的选择,他们常常会感到被困住与无助。治疗师的中心任务是质询这些来访者有限存在的方式,或他们是怎样被困住的,帮助他们认识到自己在制造这种情形中的作用。用此方法,来访者可以看到他们是怎样成为现在样子的,以及怎样可能拓宽自己的生活。一旦来访者面对他们的过去和现在存在的沉闷方式时,他们就可以开始接受为未来而改变的责任。
来访者在治疗中的体验
在存在主义治疗中来访者得到清楚的鼓励,他们要认真地体验自己的世界。要求他们对现在的选择怎样活在这个世界上负起责任来。有效治疗不会停留在这一认识上,治疗师鼓励来访者在通过治疗过程中建立起来的内省基础上采取行动。来访者应该走到世界中去,决定他们将怎样开始不同的生活。来访者在治疗过程中还要采取积极地态度,因为在这些过程中他们要探索自己的恐惧、内疚感和焦虑。
对于很多来访者来说,仅仅是决定开始心理治疗这一点就很恐惧。打开自己心中的门常常会是害怕的、激动的、高兴地、抑郁的,或者是这些情感的混合。在来访者打开他们关着的心灵之门时,他们也就开始松开心理上捆绑自己的决定性镣铐。他们逐渐开始认识到他们的过去和现在,他们能够更好地决定想要什么样的未来。通过治疗过程,来访者可以探索实现自己理想的不同方法。
当来访者抱怨自己的无助,认为自己没有任何力量时,梅提醒他们走向自由的道路开始于将一只脚放在另一只脚之前。无论他们自由的范围是多么窄,来访者都可以从小步开始建立和扩展自由的范围。
杜赞—史密斯对于治疗路程给与了诗意的描述:
走上存在主义治疗的旅程要求我们准备好被在路上发现的东西所震撼,不怕发现自己的局限和弱点、不确定和怀疑。只有带着这种开放和好奇的态度,才能面对每天不可思议的神秘,这可以带我们超越每天的困扰和痛苦,面对死亡,帮助我们重新发现。
存在主义治疗中的来访者体验的另一个方面是面对终极考虑,而不是应对当前的问题。治疗过程中一些主要的题目是焦虑、自由和责任、疏离、异化、死亡及其对生存的意义,不断寻求意义,存在主义治疗师帮助来访者用勇气、希望、愿意找到生命的意义来面对生活。
治疗师和来访者的关系
存在主义治疗师将与来访者的关系放在重要的地位。关系本身是重要的,因为在治疗情景中这一人与人的接触可以刺激积极的改变。治疗师相信他们对来访者基本的态度和他们自己诚实、正直、有勇气的个人特点是他们可以提供给来访者的。治疗是治疗师和来访者共同的旅程。
布博的“我/你关系”概念有很重要的意义。
存在主义治疗师以真诚的关心和同情与来访者分享他们的反应,这是加深治疗关系的一种方式。巴肯托强调治疗师在场在这一关系中的关键作用。
治疗关系的核心是尊重,这意味着对来访者真实地应对困难和发现其他生活方式的能力具有信心。来访者最终把自己看做是对于自己的存在是积极和负责任的,而在治疗前,他们可能将直接看做是无助的。他们增加了接受自己和面对所具有的自由的能力。
治疗师通过示范真实行为来使来访者成长。如果治疗师在治疗过程中让自己隐藏起来,作出不真实的行为,来访者也会保持戒备,坚持他们不真实的方式。因此,治疗师可以通过在合适的时间有选择地说出自己的反应帮助来访者对自己不太陌生。当然,这样的暴露并不意味着不加选择地说出每一个想法和反应。要对来访者说出不断出现的反应,特别是当说出这种反应可能会对来访者有帮助时更要这样做。
应用:治疗技术与步骤
存在主义疗法与其他很多治疗不同,它不是技术取向的。存在主义治疗师采用的干预是基于对人类存在本质的哲学观点上的。
杜赞—史密斯提出存在主义治疗的一个基本原则是对治疗师和来访者的个人创造性持开放性态度。她认为存在主义治疗师需要让治疗适合自己的个性和风格,而且要对每一个来访者的要求敏感。主要的原则是存在主义治疗师的工作要对每个来访者的特点做出反应。
治疗师对自己的使用是治疗的核心。当治疗师自己的最深处与来访者最深处相遇时,咨询过程就处于最佳点。
存在主义治疗的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咨询师帮助来访者找出并弄清他们对世界的想法。
第二阶段,鼓励来访者更全面地考察他们当前价值系统的来源和权威。
第三阶段,帮助来访者将所学到的有关对自己的了解付诸行动。
应用领域
面对发展危机的来访者、有痛苦体验的来访者、面对死亡的来访者、面临重要决定的来访者存在主义疗法特别合适(梅&雅罗姆)。
杜赞—史密斯认为存在主义疗法适合于愿意面对自己生活中的问题的来访者、那些感到不符合现在社会的来访者以及那些寻求生活意义的来访者。
巴肯托和布雷克认为存在主义疗法特别适用于那些缺乏认同感的人。
局限性
对持有系统观点的人来说,对存在主义的批评是过于个人主义,他们忽视了引起人类问题的社会因素。另外,它高度注意自我决定的哲学假设,而不考虑许多受到压迫的人所面临的复杂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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